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異域、孤軍、亞細亞的孤兒?泰國北部美斯樂的華人&咖啡與茶產業

已更新:2020年7月31日

2020/07/29 19:30 {發布者: Jason 邵帥}

聽到美斯樂,大家可能會想起《異域》、「孤軍」、〈亞細亞的孤兒〉...或是曾經參與泰北服務社團的人們,在腦海中浮現出相對困苦、極需幫助的形象。目前臺灣政府做為中華民國政權之所在,對這裡的生活與生計責無旁貸,也在人道關懷的角度上,對這片土地有多次的援助活動。研究者-Jason邵帥 用「捨不得的自我」來詮釋我們與他們的關係,然而,文中的「我們」在臺灣的歷史進程中已不斷改變,我們對「他們」的想像卻仍停留在1980年代「愛心傳異域,送炭到泰北」的畫面。是的,當今泰北已有所改變,但我並非要說當今的泰北已截然不同。事實上,許多機構仍在泰北地區持續為華文教育努力著,也不能忘卻過去如中華救助總會、明愛會與慈濟等組織對諸多華人村的建設貢獻。在此我試圖透過現在泰北的茶產業,跟隨著當地華人茶家的生產與生活,譜出當代這群人如何以地方與茶鄉之名,不斷訴說自己、改造其所賴以為生的邊境之地。


他們是誰?

要如何敘述這群人呢?學術上與各種大眾傳媒對他們有不同的展現。他們絕大多數祖籍來自雲南,是國民黨軍93師的後裔。因為國共內戰失利,他們從雲南撤退至緬甸,也在此過程中繁衍了第二代。做為一支流離於中南半島北部山林的異國軍隊,其一舉一動讓緬甸倍感壓力,一舉上告聯合國。在國際輿論壓力下,中華民國政府對這批軍隊於1950年代前後有兩次大規模的撤退行動,分別安置於桃園龍崗忠貞新村與清境農場等地,但有些許軍隊因為不同的理由,仍駐於原地。在自願原則下,他們成了不受中華民國政府管控的異旅孤軍,約有4000人。適逢泰國政府苦惱於對付共產勢力,於是他們在泰國軍方安排下,駐墾於泰緬邊境的十三個自衛村,替泰國守護邊疆、攻打泰共。時至今日,這批軍隊已開枝散葉至6萬人,沿著邊境建立近80座村寨,地點包含現今清邁府、清萊府、湄宏頌府境內(詳見下方地圖)。


當今泰北華人村的壯年一輩,多有緬甸的生活經驗,隨著軍隊來泰,並在臺灣念過書、在日本打過工;青年一輩則生於泰國,同時受過泰文與中文教育,到大都市如清邁、曼谷工作。或許你在泰國畢業旅行的當地導遊,就來自這裡。如此複雜的境遇,究竟該如何指涉與分類他們呢?在國籍上,可以稱他們為華裔泰人;在學術上,他們的遷移經驗構成了離散(Diaspora)華人的稱謂,但在日常生活中,他們更願意稱自己為雲南人,來區辨自己與泰國人的不同。

今日的泰北,家家戶戶吃的是雲南菜(到臺灣成了擺夷菜)、衛星小耳朵訊號收的是中國中央電視台、中文學校可能同時教注音符號與漢語拼音,談起政治說的不僅是前總理盈拉紅衫軍,更多機會是馬英九與柯P。若問起身份,他們則會用雲南話跟你說:「我們是泰國人,住在這是父執輩辛苦用血汗打泰共換來的⋯⋯」。

種茶&咖啡之前的泰北:

當今泰北的山林地景已感受不出過去作為戰場的肅殺之氣,只剩盤查著來往人員與貨物的檢查哨(Checking point),仍密集的分布在泰北道路沿線,提醒著人們這裡位處邊境。道路兩側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田園風光,一種是少數民族刀耕火種的坡地與時興的咖啡園,另一種則是華人所種植的桃李梅柿,以及層層排列的茶園。在諸多經濟作物中,有一項已走入歷史──罌粟。30年前,泰北山林處處是華人口中的「罌山」,與週遭緬甸、寮國的森林合稱「金三角地區」。這裡的罌粟是由英國、法國於19世紀殖民時期帶入緬甸、寮國大量栽種,並販售至鄰近的中國與世界市場。越戰時期,這裡的罌粟則成了美國與共產勢力抗衡的政治籌碼。在當時,美國取代法國在中南半島東側的政治勢力,為爭取當地山區少數民族支持反共活動,大肆收購當地鴉片(罌粟加工品),使金三角地區的毒品經濟歷久不衰[3]。泰北華人軍隊在失去中華民國政府的支援情況下,為了維持部隊的生計,開始涉入地下經濟,包含緬甸玉石的黑市交易、鴉片等特貨鏢運,以自籌軍餉。對泰國政府而言,泰北的罌粟、少數民族、華人軍隊成了一組治理國內北部邊境的政治命題──然而,使用的卻是經濟方法。


肅清罌粟與新農業:

泰國政府清楚知道使用純粹禁種與刑罰手段,並無法有效全面肅清罌粟的相關經濟行為,必須以經濟替代的策略,才能將罌粟栽種的經濟誘因根絕。然而,經濟作物的替代並非一蹴可及,物種的選擇、在地適應需要多次的試驗與推廣才得以成功。當時的泰國政府頻向國外取經,而臺灣中橫蓬勃的高山農業正好成為示範。臺泰雙方的農業合作應運而生。當時的農技輸入主要來自於兩項計劃:1973-1982年針對少數民族的「中華民國協助泰王陛下北部山地農業計畫」,以及1987-1991針對華人的「泰北難民村就地經濟工作五年執行計畫」。前者執行單位為官方的退輔會,經費「完全由泰王自籌」;後者則為半官方的中華救助總會(前身為中國災胞救助總會),經費由臺灣官方挹注。上述兩項長期農業計畫不僅是泰北山地罌粟替代種植的關鍵,同時也肩負紓困臺灣外交困境的重任。

1971年臺灣退出聯合國,隨後亦與泰國失去邦交關係。為了呼應國內因柏楊《異域》而起的關懷聲浪,政府必須重新牽連與泰北軍隊的關係。透過泰國王室的政治超然角色,以泰王的「資助」的名義,臺灣得以先將福壽山農場的高山蔬果栽種經驗轉移至泰國北部山區。有了這段合作基礎,臺灣再以半官方的中華救助總會進入泰北華人村寨,進行基本人道救助與現代化的道路、房舍與水利工程建設,並同樣地引進溫帶果樹與茶樹,定期派遣農業專家進行指導,改善當地華人生計。時至今日,據2012年泰國禁毒委員會最新的統計數字顯示,泰北金三角地區的罌粟種植面積已經比1980年代高峰時期減少了約95.1%。泰北華人也因各項現代設施與經濟作物的栽種,逐漸改善物質環境。


當今泰國的茶與咖啡之鄉~美斯樂

經歷各式國家力量的介入,而臺灣市場又已然遠去的情況,當今泰北茶業進入發展的「戰國時代」,各自逐鹿市場也各自發展競爭。這樣的局勢隨著具有都市生活經驗、泰國教育背景的第三代經營者加入,而有著與過去截然不同的發展路徑──在觀光旅遊、高端消費、品質與產能提升都顯得更有企圖心,打造自身品牌的意識也更加明確、更有實踐能力。新一代茶業經營者具有與父執輩截然不同的經營觀念與市場嗅覺,對於茶業發展的邏輯與運行方式亦受其影響而有所不同,其反映的不僅是世代交替下茶業的翻轉,更是新一代泰北華人如何重新想像美斯樂的表現。然而,這個由國共歷史、跨國政經、各式族群與製茶技術所共同組裝浮現的茶鄉,僅是美斯樂眾多面貌的其中之一。隨著泰北更多新闢旅遊景點的相互競爭、茶葉市場不斷變動的狀況下,當地人開始引進更多外部資源,例如在地發起的櫻花種植計畫、與中國某基金會討論共同合作開發旅館等等。茶產業之外的咖啡,也在少數民族的闢建下產量不斷增高,發展出與華人茶產業截然不同的面貌。在不同的社群與物作的組合、發展下,美斯樂不斷地被訴說、被改造。與其考察美斯樂如何做「茶與咖啡」,不如跟隨在地華人、少數民族、緬甸移工的腳步,觀察他們如何面對不同考驗,在一連串行動中「打造」茶與咖啡之鄉...。(未完待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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